【原文】
载营魄抱一①,能无离乎?专气致柔②,能如婴儿乎?涤除玄鉴③,能无疵(cī)乎?爱民治国,能无为乎?天门开阖(hé)④,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⑤?生之畜之⑥。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⑦。
【注释】
①营魄;即魂魄。魂属灵,魄属血,在此连用,指灵肉相连。抱一:合抱为一。
②专气:志气专一。致柔:调合到柔和的境地。
③涤除:清除。玄鉴:形容心地如宽广的明镜。玄,形容人心的深邃灵妙。鉴,镜子。
④天门:这里指耳目口鼻等感官。阖(hé):关闭。
⑤无知:即不用智谋。知,作“智”讲。
⑥生之畜之:使它生,使它繁殖。
⑦玄德:极大极深远的“德”。
【翻译】
灵魂与肉体融为一体,能永不分离吗?聚集精气达到柔和,能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吗?洗尽思想上的尘垢.能让心地宽广得如一尘不染的明镜吗?热爱百姓,按照道的法则来治国,能保持“无为”的境地吗?口鼻自然地开闭,呼吸吐纳,能绵绵细静地雌守吗?通达四方,能不玩弄权术和心智吗?生养抚育了万物却并不据为已有,为世间立下了卓越功勋但并不自恃有功,滋养了万物但并不居于主宰地位,这就是最高深的“德”。
【解析】
本章是讲修道育朴的方法和过程,从“载营魄抱一”到“明白四达”,境界是逐步提高的。“道”的境界和自我之德是同步的,“玄德”表明自我之德与道合一,是德的最高境界,并透过六个问句,把道在修身治国方面的作用作了几条总结,对一般人和统治者提出了要求。从字面上看,每句的后半句,似乎都是疑问,其实疑问本身就是最好的答案。老子认为,人们无论是形体还是精神,无论是主观努力还是客观实际,都不可能是完全一致的。但是人们在现实生活中,应该将精神和形体合一而不偏离,即使肉体生活与精神生活保持和谐,这样就必须做到心境淡定,洗清杂念,摒除妄见,懂得自然规律,提高自身修养,也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做到“爱民治国”。
人类之所以被称为“大自然的精品”、“造物主的杰作”、“万物之灵长”,主要就是因为人类拥有精神和意志,能够进行独立思考和判断。这样一来,人类对周围的事物便有了自己的评判标准,人的主观意识便会在潜移默化中发挥能动作用,并通过这种主观对客观的思索,以自己的喜好标注,来改造周围的世界。然而,人的灵魂和意识所能发挥的作用,毕竟有很大的局限性,所以难免会犯错,甚至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人们也常常因此而懊悔和痛苦。
应当说,拥有情感体验是人类区别于其他生物的最显著标志之一。人和其他生物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呢?原因在哪里?其他生物为什么没有痛苦和烦恼呢?这主要是因为我们人类的灵魂和肉体经常处于分离的状态,无法从根本上达到合二为一的境界。灵魂是长翅膀的,它总能飞跃到梦想中的高度,与之相比,人们的肉体则显得比较笨重,它无法和灵魂一起飞翔,于是出现了灵魂在一处、肉体在一处的情况;人们也可以把灵魂比喻成理想,将肉体比喻成现实,事实上,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很远的距离,而且美丽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往往会变得不堪一击。理想和现实常常处于相互分离的状态,因而会令人们痛苦、无奈和彷徨。
其实,人之所以有痛苦、懊悔的情感体验,是因为人类有七情六欲,当我们的情感需求和自身欲望得不到满足时,就会感到迷茫和失落、困惑和伤怀,这种情感获得的根源还在于人的肉和灵魂的不统一。而其他生物则不同,它们的身体和心理是合一的,它们不具备完整的心理精神体系,也不会独立思考,也无法进行意识判断,它们对任何事物都不会敏感,因而也不会感到失落和痛苦。
可我们人类,经常用“庸人自扰”来形容无端的痛苦和烦恼。因为平庸,所以会无端地感到痛苦,无端其实是有端,只是这个端微乎其微、不值得去计较罢了。在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能不被琐事所困扰呢?说白了,能不被平凡琐事所困扰者,世上只有两种人,一是圣人,一是婴孩。婴孩不谙世事,万事皆清,头脑混沌,不知何物为何物,也不知何事为何事,只知饿了吃,困就睡,不去思考,一切顺应人的自然本性,当然不会有烦恼和痛苦,因为他的灵魂和肉体是合二为一的。而圣人也不是天生的,他也必然经过了庸人的阶段,也感受过痛苦和烦恼的滋味,但他不想让自己再受煎熬,就明智地选择了和“大道”同步:做到了灵魂和肉体的高度和谐统一,做到了“专气致柔”如婴孩,做到了心境明净无瑕疵,做到了不受知识的局限而透悟真理的品性。
“专气致柔”就是把自己的精神和元气凝聚起来‘如果我们能够聚集自己体内精气而长久保持婴儿般的柔软体态,就能长盛不衰。我们必须经过心灵的活动才能达到精神和元气相合,心灵就像一面镜子,宇宙万象通过镜面尽览无余,镜面必须经常擦洗,去其污垢才能明察世间百态。作为统治者,治理国家也是如此,要像婴儿一样无欲无为,顺应自然本性,而不加任何人为的因素,只有无为而治,才是真治。采取强硬措施不但不利于安定民心,反而会导致天下大乱。所以,要顺应百姓自身的自然规律,才能收到较好的效果。当一个人心性豁达、彻底觉悟的时候,一切顺应自然、顺应规律,这就是“玄德”。就像宇宙一样有深邃的内涵,包容一切,而且自己不去主宰别人,这才是老子专气致柔的精髓所在。
载,犹处也。营魄,人之常居处也。一,人之真也。人能处常居之宅,抱一清神能常无离乎?则万物自宾也。专,任也。致,极也。任自然之气,致至柔之和,能若婴儿之无所欲乎?则物全而性得矣。玄,物之极也。能涤除邪饰,至于极览,能不以物介其明,疵其神乎?则终与玄同也。
载,是居处的意思。魂魄,是人的精神居处之处。一,是人的本真。人的心思能够安稳地呆在它常居处的魄里,抱持唯一的大道不离开,万物就会自然来归顺。专,是使用的意思。致,是极致。使用自然的精气,达到最柔弱的和谐状态,能像婴儿那样什么欲望都没有吗?这样的话事物就能完满而得到本性了。玄,是事物的极致。洗去不正当、奇诡的外表,达到让感官排除一切障碍,能够不以外物来阻碍人的明觉,玷污人的精神吗?这样的话就能够与深黑色具备相同的品质。
任术以求成,运数以求匿者,智也。玄览无疵,犹绝圣也。治国无以智,犹弃智也。能无以智乎?则民不辟而国治之也。天门,谓天下之所由从也。开阖,治乱之际也。或开或阖,经通于天下,故曰“天门开阖”也。雌应而不倡,因而不为。天门开阖能为雌乎?则物自宾而处自安矣。
用智谋去求得成功,以占卜数理来探查隐匿之事的,都是智识。让百姓的感官混沌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就是杜绝贤者圣人的出现。不用智谋来治理国家,就是抛弃智识。能做到完全不依靠智识,百姓就不会邪僻、诡诈,国家就能治理安定了。天门,天下万物都从这来。开阖,是指安定与祸乱的交替。安定和祸乱都与天下万物相通,所以说“天门开阖”。雌柔、卑下的事物只回应,不主动发端、倡导,因而无所作为。如果天门的开阖都能像雌性一样柔和无争,万物就会自然宾服,而处境也会自然地安定。
至明四达,无迷无惑,能无以为乎?则物化矣。所谓道常无为,侯王若能守,则万物自化。生长,不塞其原也。繁育,不禁其性也。不塞其原,则物自生,何功之有?不禁其性,则物自济,何为之恃?物自长足,不吾宰成,有德无主,非玄而何?凡言玄德,皆有德而不知其主,出乎幽冥。
对天下万物都明白透彻,没有迷惑,如果能无所作为,事物就自然而然地发展变化了。所以说道是无所作为的,君王如果能坚守这条原则,万物都遵循自然规律变化了。生发,不阻塞来源;繁育,不干扰本性。不阻塞来源,事物就会自然生发,这又能说是谁的功劳呢?不干扰本性,事物就会自然完满,谁又能把这当作是自己的功劳呢?事物自己生长、发展,不是由于我的支配而完成,有德行但是没法说这德是谁行使的,不是深黑色一般的模糊、深远又是什么呢?凡是说到玄德,都是有德而不知道是由谁行使的,出自于我们看不到的层面。
苏辙《老子解》
魄之所以异于魂者,魄为物,魂为神也。《易》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是故知鬼神之情状。”魄为物,故杂而止;魂为神,故一而变。谓之营魄,言其止也。盖道无所不在,其于人为性,而性之妙为神,言其纯而未杂,则谓之一;言其聚而未散,则谓之朴。其归皆道,各从其实言之耳。
魄之所以不同于魂,魄是物质的,魂是精神的。《
易经》说:“精气聚集形成物质,游魂分散参与变化,由此能够了解鬼和神的一些情况。”魄是物质的,所以繁杂而趋于静止;魂是精神的,所以单纯而灵动。说营魄,是说让它静息、安宁。道是无所不在的,在人身上体现为每个人的本性,本性的奥妙是神,形容它纯净而毫无杂质的时候,就叫一;形容它聚集而毫无离散的状态的时候,就叫朴。它们最终都要归结为道,只是侧重于不同的角度而已。
圣人性定而神凝,不为物迁,虽以魄为舍,而神所欲行,魄无不从,则神常载魄矣。众人以物役性,神昏而不治,则神听于魄耳。目困以声色,鼻口劳于臭味,魄所欲行而神从之,则魄常载神矣。故教之以抱神载魄,使两者不相离。此固圣人所以修身之要。至于古之真人,深根固蒂,长生久视,其道亦由是也。
圣人本性安定而精神集中,不为外物所吸引,虽然以魄为它的居所,而神所要执行的,魄都会跟从,神常常引领着魄。众人将本性使用在处理外物上,神智混乱而没有条理,神就会屈从于魄。眼目局限于观看颜色,口鼻局限于嗅闻气味,神就只好跟从着魄了。所以教导人们要抱持神,引导、支配魄,使两者不相分离。这固然是圣人修养自身的关键。古代的得道的人,根本深厚、牢固,生存长久,历经沧桑,也是由此而得道的。
神不治则气乱,强者好斗,弱者喜畏,不自知也。神治则气不妄作,喜怒各以其类,是之谓专气。神虚之至也,气实之始也,虚之极为柔,实之极为刚。纯性而亡气,是之谓致柔。婴儿不知好恶,是以性全。性全而气微,气微而体柔,专气致柔如婴儿,极矣。圣人外不为魄所载,内不为气所使,则其涤除尘垢尽矣。于是其神廓然玄览,万物知其皆出于性,等观净秽而无所瑕疵矣。
神思不条理,气机就会混乱,强横的人喜欢争斗,柔弱的人容易恐惧,他们自己都感觉不到。神思调和,气就不会妄自作用,喜怒在适当的场合才表现出来,这就叫做固守精气。神是最虚无缥缈的,气是实在的、物质性的开始,虚的极致是柔,实的极致是刚。只有纯净的本性而没有气,叫做至柔。婴儿不知道辨别好的坏的,所以本性能够完全。本性完全,气就微弱,气微弱,身体就柔嫩。集中精气像婴儿一样,就完满了。圣人在外不被魄引导,在内不被气驱使,他已经把污垢洗净了。于是他的精神能够感受广阔的时空,知道万物都来自于它们的本性,并将干净和污秽的一样看待,他的精神也就没有瑕疵了。
既以治身,又推其余以及人,虽至于治国爱民,一以无心遇之。苟其有心,则爱民者适以害之,治国者适以乱之也。天门者,治乱废兴所从出也。既以身任天下,方其开阖变会之间,众人贵得而患失,则先是以邀福。圣人循理而知天命,则待唱而后和。《易》曰“先天而天弗违”,非先天也,“后天而奉天时”,非后天也。言其先后常与天命会耳。不然,先者必蚤,后者必莫,皆失之矣。故所谓能为雌者,亦不失时而已。
已经使自身调和,然后自身余下的推广给别人,虽然能够治理国家、善待百姓,却一概不动心思。如果动了心思,有了欲念,那么善待百姓的就是害了百姓,治理国家的就将使国家混乱。天门,是安定、祸乱、衰落、勃兴的根源。人处于天地之间,生存在变化发展环境之中,众人追求得益而害怕失去,所以争先来谋求福利。圣人遵循道的原理而且知道上天的意志,所以等别人先发出声音然后去回应。《周易》所说的“超前于天而天不与之违逆”,不是真正的超前于天;“落后于天而尊奉天的时节”,也不是真正的落后于天。说的是不论先后都要与天的意志相符。如果不这样,超前的就太早了,落后的就太晚了,都是错误的。所以能雌柔的人,也不会失去时机。
内以治身,外以治国,至于临变,莫不有道也。非明白四达而能之乎?明白四达,心也,是心无所不知,然而未尝有能知之心也。夫心一而已,苟又有知之者,则是二也。自一而二,蔽之所自生,而愚之所自始也。今夫镜之于物,来而应之则已,又安得知应物者乎?本则无有而以意加之,此妄之源也。其道既足以生畜万物,又能不有不恃不宰,虽有大德,而物莫之知也,故曰玄德。
在内调节自身,在外治理国家,到面临变化的时刻,都是要遵循道的规律的。不达到明白通达的状态能做到吗?明白通达,是人精神的状态,处于这种状态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东西,但是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知晓的能力。人的精神是一,加上人获知的东西就是二了。从一到二,障碍由此出现,愚钝从此开始。我们对待外物就应当像镜子里的形象一样,东西过来,我们自然迎上去就可以了,哪里需要知道如何应付呢?本来没有事物,而意念里认为有物存在,这就是虚妄的根源。道能够繁育万物,又能做到创造而不占有、有所作为而不自恃有功、生长而不随意支配,虽然有伟大的德行,而其他事物都不觉得,所以称为玄德。
【经典解读】
本章开头六句,提出了老子在修身、养性、治国、为学等多方面的思考。对于这些句子,历来都存在不同的解释。有的认为这疑问,“载营魄抱一”、“专气致柔”、“涤除玄鉴”等是老子认可的修行方式,而“无离”、“无疵”、“如婴儿”则是修行所要达到的目的,最后“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修道者所应具有的“玄德”。也有人认为,这是种反问,老子所想说明的是人们平时采取那种刻意的修为不能达到“无离”、“无疵”等目的,而想要实现幽深玄妙的德行,只能采用“无为”的方式,遵守大道,任性发展就可以了。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身体和灵魂应该合二为一,不相分离。灵魂是精神上的,是无形的;而肉体是现实的,是真实存在的。没有灵魂,人只能被称为行尸走肉;同样,肉体也是灵魂的载体,如果完全脱离现实,人就成了空想家。“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虽然后世有性善、性恶之争,但在老子看来,显然婴儿的心灵是最无暇、最宁静的。修道者正应如此,保持心灵的洁净,从喧器烦杂之中重归朴质自然。“涤除玄鉴,能无疵乎?”只有除却心头偏见,才能洞悉事物的本源,在现代社会中,外部的世界越来越纷呈多彩,人要受到的诱惑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难以抗拒,如何在此时保持心灵的明净,如何不被世俗所淹没,值得所有人深深思索。“爱国治民,能无为乎?”只有采取无为之治,不胡乱妄为干扰百姓,才能称得上是爱国治民。“天门开阖,能为雌乎?”即人在感官行动之时,能否保持柔和低调?谦虚不争一直是老子主张的处世之道。“明白四达,能无知乎?”聪明通达而没有特别的心机,所谓大智若愚者是也。
在本章,人们可以看到修身养心之道,可以看到治国治民之道,可以看到为人处世之道,一些道教人士还能得出养生练气之术,在老子的观点中道本来就是无所不在,支配万物的。
【哲理引申】
丙吉,字少卿,西汉大臣。他虽然为法吏出身,但为政宽大,与当时那些酷吏极为不同。他保护汉宣帝,为后来的汉室中兴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为人低调,从不以功劳自居,福荫子孙,后代数世封候。丙吉年轻时研究律令,担任鲁国狱史,后来逐渐升迁为廷尉右监。因牵连罪案免职,回到州里做了从事。汉武帝征和二年(前91年),巫蛊之案发生,丙吉被征召到朝廷,受命治理巫蛊于郡邸狱。当时酷吏横行,尤其是江充等人严刑酷法,将污诟、陷害他人作为自己向上爬的本钱。但丙吉对那些因为巫蛊案被牵连入狱的无辜罪犯十分同情,经常照顾他们,尤其是卫太子才出生几个月的孙子刘病已。他对这个皇曾孙关照无微不至,谨慎挑选厚道善良的女囚犯养护他,这个孩子就是后来的汉宣帝刘询。刘询多病,丙吉经常嘱咐养护他的乳母小心看护,还用私人财物供给他衣食。
汉武帝晚年相信术士,他病重时听望气的人称长安狱中有天子气,便下令要使者分别登记监狱中关押的犯人,无论罪行轻重一律杀掉。内谒者令夜晚到郡邸狱,丙吉听到了这一消息闭门拒绝使者进入,说:“皇曾孙在,别的人无辜杀死都不可,何况皇上的亲曾孙?”双方相持到天明,使者都不能进去,于是回去报告武帝,并弹劾丙吉。此时,汉武帝已经醒悟了,说:“这是天的保佑。”于是大赦天下。
后来,丙吉升任大将军长史,大将军霍光很看重他,调到丙吉至朝中担任光禄大夫、给事中,汉昭帝驾崩后,没有继承人,大将军霍光派丙吉迎昌邑王刘贺即位,但因为其行为不守法度不久又将其废除。于是,丙吉向霍光陈述说,武帝的曾孙刘病已在掖庭外百姓家,精通经术,很有才能,办事稳重又有礼节。霍光听后,便派宗正刘德与丙吉到掖庭迎接刘询。刘询即位后,赐丙吉爵关内侯。丙吉为人极为低调,他绝口不谈以前对刘询的恩德,所以朝廷上几乎没有人能知道他的功劳,就连汉宣帝自己也是在亲政以后才知道丙吉对自己幼时的巨大恩惠的。那时,掖庭宫婢女中有个名则的让她丈夫上书,陈述曾经有护养刘询的功劳。奏章下给掖庭令考问,则的供辞说当时丙吉知道情况。掖廷令把则带到御史府给丙吉看。丙吉认识,对则说:“你曾经犯过养皇曾孙不谨慎的过错,挨过板子,你哪里有功?独有渭城的胡组、淮阳的郭征卿有恩罢了。”丙吉分别上奏胡组、郭征卿供养曾孙的劳苦情况。宣帝诏令丙吉寻找这两个人,她们已经死了,其子孙都受到厚赏。汉宣帝下诏免去则的奴婢身份为庶人,赏钱十万,这才知丙吉对自己有旧恩。
汉宣帝认为丙吉很厚道,便下诏说:“朕低微时,御史大夫丙吉对朕有旧恩,他的德行很美。《
诗经》说过,无德不报。封丙吉为博阳侯,食邑一千三百户。”丙吉上书坚决谢绝封候,陈述不应凭空名受赏。刘询回答说:“朕封您,不是空名,而您上书归还侯印,是显示朕不知报德啊。当今天下太平,您还是集中精神,少思虑,延医吃药,自己保重。”丞相魏相去世后,丙吉接替魏相担任丞相。他虽然是从狱法小吏兴起的,但却崇尚宽厚,喜欢礼让,身边的人有了过错从不深究。
当时很多功臣如霍光,自己死后子孙后代大多骄奢淫逸,随之家破人亡。但两吉的后代因为他的恩泽余荫爵位失而复得,长久传递,直到王莽之时,才断绝。